鲫鱼介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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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9/13 16:17:00

1.出生

关于母亲,是一定要从我出生开始的。因为以前,她没有走进我的生命,但是从我出生起,就注定了我和她的关系,也开始了我和她的故事。

我的出生,颇具传奇色彩。故事,都是听来的,婆婆喜欢在夜色的天空下,摇着蒲扇,讲我出生的故事:

我带着胞衣款款地来。一个肉球滚落,怪胎!把婆婆吓坏了,不知该怎么办。

是妈妈,挣扎着从针线兜里摸出剪刀,剪破了胞衣,剪断了脐带。

“油灯的火苗上烧一下就算是消毒。”

做针线的剪刀说不上锋利,但是,就那么硬生生地剪断了脐带,剪破了胞衣,剪出了我的第一声哇哇哭泣,石破天惊——

三里外的山坡上,砍柴的爷爷说他也听见了哭声。

这女,莽!听见婆婆说这话,母亲已经昏死过去。

2.捧在掌心里的小东西

才三斤多的我,捧在婆婆手心里,那么轻盈。

“养不活的个——还是个女儿。”

邻居嘴里的“女儿”不是母亲的孩子,是我的性别,儿化的尾音。

婆婆像玩具一样地翻来覆去看我,邻居也像在看稀奇:这么玲珑的小东西,就像瓷娃娃一样的小玩意儿,——可怜见的。

好在六月的天很暖和,不担心冻着我弱小的身子,还好,我四肢健全,不缺胳膊,也不少腿儿,尤其是眼睛,滴溜溜望着婆婆,直到她不忍心,把我还给母亲。

“丛德啊,孩子太小,我担心——”

丛德是妈妈的名字。妈妈接过我,拥在怀里:“母,你放心,我一定精心照顾好你的小孙孙。”

“母”,是我的妈妈对我的婆婆的称谓。这句话,是一个母亲对另一个母亲承诺的责任,照顾好我,妈妈用了后半生艰辛践行。

3.我第一次“死”了

尽管母亲很精心,由于太羸弱,不足月、奶水少、体重轻,喂了没有几天,我还是“死”了。

那天早上起来母亲就已经没有奶汁。

父亲在很远的地方读书,家里只有母亲一人。

等婆婆端来早饭,妈妈眼泪汪汪地告诉婆婆,没有奶水,华儿吃什么?

鸡蛋、米饭、鸡汤,在当时的条件下已经是最好的“月膳”。婆婆也没有了主意。

什么催奶呢?——据说黄鳝炖鸡。

叔伯们或者去上班、或者去上学,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力,哪里去弄黄鳝去?

才几天的孩子,自然喝不下鸡汤、咽不下米饭、吞不了鸡蛋,婆婆试着用鸡汤和米饭捣成汁,一口一口的喂我,可是,除了哭泣,我一口也吃不下去。

着急忙慌的母亲,顾不得还在月子头,掀开被子,提起竹篮,走出了家门。扔下了我,叫婆婆慢慢地喂我的汤汁。

最后,我没有了力气哭泣,婆婆也没法子,看着我奄奄一息,悄无声息,没有了呼吸......

天黑了,叔伯们放了学,我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箢篼里,“死了”。

4.起“死”回“生”

“尸娃”是民俗中对夭折幼儿的称谓。像我这样小的“尸娃”,是不可能有坟冢或者墓地的,于是,三爸和大幺爸就负责把我“窖”到岩底下的深沟里去。岩底下是当地埋荒坟野鬼的地方。一道悬崖,隔断两个世界。

“窖尸娃”是当地的一个习俗,要没有开蒙的小孩子去,这样可以避免“死鬼缠身”。

三爸提着马灯,大幺爸提着箢篼,在阴森恐怖的夜色中,一前一后,两个孩子,去埋葬他们的侄女。

悬岩上,突然传来母亲的呼唤:“华儿——妈妈已经抓了黄鳝炖鸡,等妈妈喝一碗,就有奶汁。你等等妈妈,你等一等——”

突然,一个噗趴,大幺爸摔倒在地,葛藤绊倒了幺爸,小小孩子从箢篼里飞了出去:哇,哇......

“三哥,好像华儿的哭声。”

“你耳朵炸毛了哦,哪里来的哭声,肯定是夜猫子。”

“真的,你听——”

“华儿,你等等妈妈——”

嗯,嗯......

“三哥,我听见好像是华儿在哼哼。”

“你像二嫂么,神经兮兮的,一个尸娃,哪里来的声音。”

幸亏幺爸认真,哪怕就是“尸娃”,他也要给他的侄女一捧土堆。他在乱草丛中、乱石堆里,找了半天,被茅草割伤了,被刺抓伤了,最后在刺笆笼里,找到了我:“三哥,华儿还在动,划伤了,在流血。”

血,是生命的象征。

“二嫂,华儿是活的——”

这一声,划破夜的长空,村子里的人们打着火把涌向了岩口,都要争相目睹这个顽强的生命。半壁上,飞扑而至的母亲,咬破手指,让我吮吸:汩汩的血乳,复活了我的生命。

5.泥鳅黄鳝养育大的小孩

从此,泥鳅黄鳝就成了我的膳食。

听婆婆说,我们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田坎,妈妈都转了个遍,凡是有个水窝窝的地方,她都会放上一个篾蔸,表示这是她占的地盘。不管是泥鳅、黄鳝,还是鲫鱼、田螺,凡是有点“肉”的,妈妈都不会放过,当然也包括青蛙和蛇。

妈妈用黄鳝泥鳅炖汤、煮粥,用鲫鱼汤泡饭,自己吃,也喂我。黄鳝煮粥,妈妈把肉撕下来,用力捣碎、捣烂,把菜叶子捣烂,篦出杂质,菜汁备用,头天晚上就抓一把米泡软,捣烂,然后把肉泥、菜汁、米羹,小火慢熬,粘粘的、浓浓的黄鳝菜米羹,美味又营养,我的幼年,顿顿都是大餐。鳝鱼鲫鱼的骨头、青菜白菜的梆子,就是母亲的食粮,红苕埂、红苕儿、包谷糊糊,都是妈妈的主粮。妈妈比院子里的人起得早,因为她每天都要去检查那些篾蔸里的渔获。哪怕只有一条鲫鱼,她也很兴奋。因为,只要有收获,我就有吃的,她也不会断奶。

我吃了三岁多的奶,婆婆说,全都是母亲的心血,还有汗。

6.妈妈那双软软的手

生产队上班,妈妈是女劳力的满分,干的却是和男劳力的活路差不多。爸爸靠交公积金参加生产队的分配,平时都不在队里干农活儿。写写算算、唱点小曲儿,是爸爸的拿手活,锄头靶子在他手上都不听招呼。大水牛看见老汉,眼睛绝对睁得圆鼓鼓,爸爸没喂过它一口水,没给他割过一把草,没替他打扫过一次圈舍,老牛身上的毛发,爸爸从来没有给它梳过,也难怪它看到爸爸,那么生疏。

三姐妹的出生,加剧了家庭的繁琐,爸爸依旧离家很远,无暇顾及家里的农活。不管是掏沟整田,还是栽秧打谷,不管是犁田耙田,还是砍柴挖土,妈妈手上从来没有血泡,都是老茧。

婆婆说:不经常做事的人做事才打血泡,真正做事的人皮子没那么金贵。

妈妈的手,是一双打满了老茧的手。妈妈爱美,也爱女儿们。三妹出生了,细皮嫩肉,她怕她那双手割坏了孩子的脸,就用指甲刀剪断手上那些死皮子,让它们薄一些,再薄一些,然后那些零零碎碎的皮屑,凹凸不平的部分,就在磨刀石上磨,她手上的死皮、老皮、陈皮和新皮一起磨,于是那些老茧磨掉了,就变得嫩嫩的、薄薄的、软软的,捧在我们的脸上,很软、很轻柔、很温暖。

7.悄悄抹泪的妈妈

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妈妈的眼泪,尽管婆婆说我“死”的那回,妈妈哭得感天动地,阎王菩萨才放过了我。可是直到现在,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妈妈的眼泪。我不知道是不是妈妈没有眼泪,她总是笑着面对我,满眼的慈爱,满脸的乐呵。

搭谷子是个体力活,一般都是男劳力的活路。那年的秋天,天气格外的炎热,火球一样的太阳炙烤着田野,这是打谷子的好天气。隔壁的邻居请人打谷,妈妈去“换工”,第二天就要割我们自家的谷子,“换工”,是最经济、最划算的方式。

早上,妈妈身体有些不舒服,脸色很难看。给我做早餐的时候,撑着腰,脸色煞白。我问妈妈,怎么啦?妈妈说,没啥,“亲戚”来了。我知道,妈妈的亲戚是谁,“大姨妈”,那是一个非常隐晦的身份。

妈妈和她的“亲戚”,一起踏进了邻家的水田里。水深,稻子长势好,杆高。火罐泥,烂泡田,一脚下去,妈妈就陷进去了,齐胯深的水。

抱起比妈妈水面上的身子还要长的谷把子,幸亏搭斗陷了一半进水里,不然妈妈根本抡不起那么高的斗口,“啵——啵——扑——”随着节奏,唰唰的谷粒抖落,妈妈的身子,也浸泡在一汪血水中......

邻居二嬢一把推开妈妈,“你不要命了。回去帮厨。”田里的人,都叫妈妈回去。妈妈感激地对所有人鞠了一躬:“谢谢。”

然后悄悄地转身,仰望青天,骄阳似火,眼泪打着转儿,喷薄而出。

第二天,几乎院子里所有的人,都来帮我们割谷子,连厨房的人,烧火的、摘菜的、煮饭的,都来了。“二嫂,你休息一下。我们帮你。”

妈妈把一个烟疙兜举在眼前,熏了熏,掩饰住婆娑泪眼,“谢谢你们。”同时,还埋怨开来:“你二哥砍这个烟疙兜,熏人。”然后,背过去,抹干眼泪,又笑嘻嘻地给大家一起搓汤圆,煮鸭蛋,招呼着大家。

8.妈妈的的卡装

妈妈的一件的卡装是她压箱底的东西。那是她的大姐,我的大姨妈,真正的亲姨妈给她的布料。

虽然我们从小到大,身上穿的并不比别人差,但是,我真的很羡慕叔伯家每年都能在爷爷的主持下,给家人添置新衣服的场景。

父亲五弟兄,伯父和父亲,加上三爸、大幺爸、小幺爸五个小鬼。这里有两件事需要说明一下,第一,为什么叫小鬼。据说我老家不远处的天台山是祭天之地,我们在天台山的五通台下,这里是小五常(民间传说,指小神小鬼之小鬼)故事传说比较集中的地方,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,就有五鬼神的祭台,那一弯田就叫五鬼神。刚好父亲他们是五弟兄,所以被称为小五鬼。第二件事是为什么大幺爸不是四爸,因为婆婆一连生了四个儿子,以为不会再生了,就叫老幺了,结果,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,老幺已经叫习惯了,小儿子就叫小老幺。我们就有了大幺爸、小幺爸,缺一个四爸,也没有五爸。

爷爷婆婆都是好面子的人,一年辛苦,总要给家人添置一两件像样的衣服,新年走亲戚也体面。可是,由于我们和爷爷婆婆是分家另住的,一般布料就由自家购置,爷爷婆婆统一支付裁缝钱。

我几乎都是穿姨妈家的表哥表姐的衣服长大的,没有添置过啥新衣服。虽然我们的衣服比村里甚至于乡里的都要时尚,但是,没能穿上爷爷婆婆给大家缝制的衣服,好像与这个家庭的关系就隔了一层似的。看着叔伯婶娘、弟弟妹妹们一个一个排着队,裁缝师傅拉着尺子在他们身上量尺寸,也看着弟弟妹妹们一年一年的长高,看着爷爷婆婆唠叨着:“平,不错,今年长了2公分;容,只有1分半;飞,窜得快,两分多......”我们弟兄姐妹十多个,一个一个量体裁衣的场面,至今仍然让人怀想。我羡慕他们,感觉自己没有爷爷婆婆的抚摸和丈量,成长中总是缺失了些什么。

妈妈把这些都看在眼里。那一年的九月,姨夫生日,妈妈去祝寿。回来就带了几段布料回来,我们全家人,包括爷爷婆婆,都缝制了一套新衣。我添置的是一件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衣,妈妈和婆婆添置的是的卡外衣,深蓝色的,质地很好。我从小学到高中,甚至于参加工作,到我也走上一个小小的领导岗位,妈妈都是穿的这件衣服,并且陈色和当初缝制的时候一样新。

因为妈妈平时没有穿过,也没有洗过,都是重大节日、重大喜庆才舍得穿。

后来我才知道,为了让我们在全家人面前都有面子和温暖,姨妈听了妈妈略略流露的心思之后,用了两年的布票为我们全家筹了这几段布料,他们一家子,两年都没有添置一件新衣。我们也是连续两年没有“捡”到哥哥姐姐们“不要”的旧衣服。他们每年给我们的旧衣服,不是他们不需要了,而是我们更需要。

这些事,等我长大了才懂得,亲情,何其可贵。

而妈妈的那件的卡装,更是姨妈用三年的劳保换来的。想到爱干净、爱体面的姨妈,三年都没有肥皂洗粉这些劳保用品,一个在燃运车间工作的人,完全靠清水洗脸、洗衣、洗澡,我就忍不住热泪盈眶。

难怪,妈妈如此珍惜。

9.白杨榜的狗

我一直认为我还是很听话很懂事的,从来不给母亲添什么麻烦。尽管爸爸不在家,我们和院子里的邻居们相处都很好,其主要原因就是母亲的教导对我们的作用很大。她的为人处世,在当地有很好的口碑。上敬公婆,友待弟兄妯娌,下爱侄男侄女。邻里相处和睦,相帮扶助。

白杨榜就在我们院子旁边,是一栋独立的院子,熊家老祖是一个慈爱的老人,会剪头发。婆婆喜欢熊家老祖剪的头发,头发长了就去找老祖剪。由于熊家大公他们是独门独户,就养了两头烈犬,猛,捍卫他们家的安全很敬业,陌生人从来不敢踏足他们家的地界。

那天,我陪着婆婆去剪发。平时他们家里都有人,会很小心地把狗关起来,然后才放我们进去。剪了头发,送我们出来了才会把狗放出来。本来婆婆是和熊大公说好了要去剪头发的事情的,可是,熊大公那天临时接到通知,天不亮就去公社开会去了,忘记了给家人打招呼,家里除了熊家老祖也没有其他人。老祖耳背,听不见地坝里的狗吠。

两头烈犬恶狠狠地朝着我们婆孙俩袭来,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一堵墙,婆婆手里有一根打狗棍,那条小一点的狗,她还应付得下来。可是,我身无寸铁,扑上来的狗太厉害了,把我撕咬在地,腿上的肉被撕咬下来,撕心裂肺的痛,我拼了命,看见他们的石磨边有一把锄头,铆足了劲头,奔赴到石磨哪里,提起锄头,朝着那条烈狗挖去,它躲了一下,夹着尾巴,我知道它又会反扑,靠着土墙、石磨,我朝它背上狠狠地挖了一锄,“汪汪汪,汪汪——”狗,饱尝切骨之痛的烈狗,失去了反扑的机会,另外那条狗也追随而去。

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,我挖断了那条狗的脊梁,没几天,那条狗拖着伤痛死了。

我同样拖着伤痛躺了好几天才下地。妈妈拒绝所有的人要我讲述那天我怎样挖断那条狗的脊背的,拒绝所有人问我关于怕不怕的问题。她自己充当了我的代言人:我华儿勇敢,顽强,聪明,机智......那些形容词,我后来很久才懂他们的含义。熊家大公没有叫我赔他们的狗,也没有叫我赔他们的钱。

但是,包括熊家大公他们,还有我们院子,从此,夜不闭户,没有烈狗猛犬,同样家宅安宁,也无盗失。

10.同桌的你

据说,爸爸只有小学二年级的学历,和妈妈是同桌。很多人唱“同桌的你”,很感动,可是我妈妈说起同桌的你,总是打趣说,爸爸读书都抄她的。爸爸妈妈是同桌。妈妈比爸爸大一些,读书成绩比爸爸好一些。

“你爸爸只读了两年初小,我还是初小毕了业的。”每每说到此处,妈妈都很得意。“朱家嘴的书记,还有公社的那个副书记,陈克碧,要培养我。可是,人家跟我介绍了你爸爸,我选择了你爸爸。”

陈克碧后来到市妇联当了领导,可见,要培养母亲也不是空穴来风。或者,我母亲比我爸爸更有培养前途。我们家连大幺爸这样的老高中生都得不到重视的情况下,妈妈“选择”了爸爸,或许有更深的含义。

爸爸的学问都是烧火棍划拉出来的。爸爸的刻苦,是小时候母亲激励我们的典型案例:“你老汉连做顿饭烧火都会抱着一本字典学习。烧火棍就在地上画字。查字典都是我教的。”

就是这样一个只有初小二年级的老汉,在母亲的陪伴下,青木关卫校招生,他凭借自己的实力考取了中专。当时的巴县卫校,一个是青木关,培养医生;一个是鱼洞卫校,培养护士。当然,老汉后来还读了党校,那是后话,但都和母亲分不开,母亲就这样一直支持父亲。当然,父亲也是一个写手,不管是新闻稿件,还是小小的散文,曾经也是小有名气的。

老汉退休后,他们的同学,医院的院长或者骨干,也有的是卫生系统的领导,经常聚会,一起出游,老汉都要带着母亲参加,挂在他嘴上最风趣的话是:“这个老太婆也是我的良师益友、少年同学。”

11.妈妈患了肺气肿

那一年,雨水特别多,烧柴成了一个大问题。老汉的工作特别忙,根本无暇顾及家庭,繁重的农活就压在母亲一个人的肩上。农村砍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劳动,不是一般的体力活,又苦又累又危险。

我们的柴山在大山深处。通往大山的路只有一条,山里就没有路,全凭经验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。那次,妈妈去砍柴,在古木森天中,砍了一下午,捆了好一阵子,十多捆。先要把它们从几百米深的深涧拖出来,到了山梁的路口再栳下山去。月色很暗,银河星朗,天上,无数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母亲艰难地一捆一捆地把柴火拖出山来。看天色,第二天又会下雨。

快下半夜了,母亲很饿,但是看只有几捆柴了,就咬着牙,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,打算站起来继续去拖柴,突然,天旋地转,母亲从岩口摔了下去,一直摔到谷底。茫茫夜色中,母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,也完全没有力气挣扎着再次起来,更分不清东西南北。并且,胸壁像受了什么穿刺的伤痛,肋骨也受了伤,痛、闷,难受。说起当时的感受,母亲至今也忍不住眼泪,“我都不喜欢哭的人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就在那野坡坡上独自哭了一夜。”

这次,不知道是因为受伤、还是受凉,母亲得了一场大病,从来没有休息过的母亲躺在床上三天,才下地。可是,母亲劳动、运动时感到气短,严重时稍一活动甚或完全休息时仍感气短。乏力、体重下降、食欲减退、咳嗽、咳痰,吃了自家的药不见效,医院,“肺气肿”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,有所缓解,但是肺上从此留下了瘢痕。

父亲心痛母亲,就把家里的责任田转包出去,再也不让母亲做那么重的体力活。

12.我和爸爸都是很普通的人

父亲的工作一直没有变动过,除了工作单位变化,岗位一直没变,很多人都说父亲没有建树,没得成就,主要是说没有混个一官半职。可是,父亲的奖状很多,最可贵的是获得过国务院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的勋章一枚,父母金婚那年,市区妇联组织他们拍摄金婚纪念照的时候,父亲还特意翻出勋章,臭美了一次。那天,父亲非要把勋章给母亲戴上,说军功章有她的一半儿,照相馆的妹子直夸母亲好福气。

父亲一生追求进步,但是没能如愿加入中国共产党,非常遗憾。母亲经常安慰他,说,你做的事情就是党交办的事情,从事的事业也是党的事业,只要你把手头的事情做好,就是为党工作。

我在学校教书,母亲就经常告诫我,一定要认真教,每个娃娃都不容易,家长信得过你,转到你的班上来,你不能辜负了他们。

后来,我当会计,那时候没有计算器,全靠珠算。母亲陪我练习打算盘,还把九九表用笔写下来,叫我背,教我练。“你三爸在生产队记工分,大幺爸在大队量土地,算盘都是我教的。你在乡里当会计,都少不得要算计,计算。马虎不得,粗心不得。要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。”在妈妈的指导下,我学会了打“小算盘”,那种很长很长的算盘,并且是双手拨珠,饶有意趣的。

除了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喜欢写作以外,回到农村我也不知道写什么。老家门前来垭口有块碑,我就写了一篇《话说碑来垭》,圣灯山去耍了回来,我就写了《幽险奇绝圣灯山》,教书的七星场路边有些野花草,我就写了《野菊儿》,没想到都变成了铅字。这些都要感谢母亲,她让我读了中国作家协会四川省分会的文学函授院两年期班的学习。学费60元,在当时不算小数字;另外有个速记班,40块钱,我也学习结业。

我没考上大学,回到农村几乎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可是母亲竟然舍得花钱让我参加这种看似“完全没用”的学习。我在另一个大学里孜孜不倦的学习,身边少不了母亲的鼓励和支持。我记得参加自学考试的那段时间,将近两年,母亲几乎不让我做啥家务,除了教书,除了村里的工作,母亲就这样守着油灯,守着微弱的电灯,陪伴我学习。让我专心的做好每一件事情。我和爸爸都是很普通的人,但是我们一直认为,爸爸有一个不普通的爱人,我有一个不寻常的母亲。

13.用心做事

年,第一代身份证颁证,我已经回到村里,担任团支部书记,协助村里的工作。李家村多户多人,我也参与了人口普查、身份信息采集和身份证填写工作。由于当时我还在院子小学代课,担任的也是六年级毕业班的语文课程,教学任务很紧。那时候的学校老师们都很认真,像我这样的代课老师更不敢怠慢,经常盯到空空就会抓紧时间给学生多讲一些知识,生怕缺失和遗漏了啥。

这样一来,身份信息的核对一般都在晚上。我打着手电筒去敲那些农户的门,我不怕夜的恐惧,但是,由于我小的时候被狗咬过,我就怕狗。农村的狗它不一定汪汪汪的吠,多是缩头缩脑的冷不丁蹿出来,咬一口就跑。所以,我无法克服这种恐惧。尽管当初母亲“代言”说我勇敢,但是我总不能随时提把锄头,也不能随便就挖人家的狗背。

经过了人口普查和信息采集得到的个人身份信息,都是当事人本人、家属和社长一起填写的,我心里产生了畏难情绪和逃避心理:“何必要去再次核对,不是多此一举吗?”也有人说,农村人,不出门,不住旅馆,办个身份证也不一定用得上。何况大家都是熟识的,哪怕张狗写成张芶,他还是他,脸又变不了。何必折腾呢?跑来跑去的。我半夜敲门的时候,有的人很不配合,极不情愿,甚至说身份证他不要了。

为了我把这项工作做好,母亲经常以给我指路为名,陪着我走村串户,山路远,隔山掉户的,二十多天才将信息核对完毕。身份证颁证工作成绩突出,差错率低,奖了我一个笔记本,母亲在笔记本的扉页上,替我写了“用心做事”几个字。后来我到政府机关工作,有十多年的时间里,我每一个笔记本的扉页上都会写下“用心做事”几个字。

14.妈妈在,家就在

年,区音协和作协联合开展征文活动,我写了一首歌词《妈妈在,家就在》。音乐家曹秋圃老师说创意还不错。其实,这是我的肺腑之言。春节回老家,看着老家逐渐衰败的庭院,心里很失落,好像我们的家没了,可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,各做其事,摘菜、淘米、烧肉、煨汤,老的少的、男的女的,在母亲的指挥下没一个人闲着,没有一个人偷懒。自己动手、东西得吃,其乐融融、欢乐多多。隔壁的两兄妹,母亲去世了,兄妹就成了亲戚。我们几十号人,浩浩荡荡,都是“回家”,让人不得不感慨,母亲对于一个家庭多么重要。

那年我遭遇不测,罹患癌症,在医院将近两年的时间,手术、化疗、放疗、靶向治疗,曾经一度绝望过,但是,是母亲的陪伴和鼓励让我坚持了下来,医院旁边租了一个小房子,熬粥、炖汤,我和在家里一样享受着母亲的呵护和关怀,一点也没有那种病入膏肓、恶疾缠身的灰心失望,母亲乐呵呵的状态感染着我,我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,亲情是如此美好,活着是如此美好,所有的名利场都不值一提,所有的宦海沉浮不过尔尔,有娘亲陪伴,才是幸福。

“妈妈在,家就在。”医院的日子,经常说这句话,妈妈在哪里,家就在哪里。两年多的时间,医院旁的那间小屋子当家,给了我欢乐,也给了我勇气和力量。

15.妈妈的晚年生活

不知不觉间,父亲退休了,我也改非了,母亲年纪也大了。

“你妈越来越不‘安分’,越来越‘时尚’了。”父亲说这话的时候,埋怨之中透着娇嗔和赞许。

母亲的不安分是从抓鱼开始的。父亲喜钓,前些年母亲从来不参与,父亲所钓鱼货母亲也不感兴趣。“我吃腻了鱼,生你那些年天天顿顿都要去抓鲫鱼、黄鳝、鱼鳅来炖,谈到吃鱼我心里就寒津津的,想起那些刺骨的水。特别是月子头那六月的水田,刺得骨头打摆摆。”原来母亲不喜吃鱼的原因在此,我听了心里内疚,感伤。可是,母亲身体越来与不适合吃油腻的红肉,我带他们去乡下钓鱼,亲自做了请母亲吃,“你吃么,妈妈,吃了对身体好。你看我好喜欢吃鱼。肯定小时候你给我吃了黑多的鱼。”

或许,勾起了母亲许多回忆,那次之后,母亲就格外喜欢吃鱼,并且经常组织一群好朋友去钓鱼。钓杆、钓线、钓钩......鱼塘、池塘、河塘......钓鱼就钓鱼,父亲都能帮下手。母亲还要学着当年提着箢篼到水渠去“拦鱼”,挽起裤管下田去“抓鱼”。“我到哪里去给她找箢篼呀,现在农村住家人户都没得。”每每说到此处,父亲就对母亲的“不安分”无可奈何。

不但如此,母亲还玩抖音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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