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在清朝初年,本地有一个人有特异功能,从小就能够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,而他长大之后才知道,这种气味是尸体身上散发出来的。
对于一般人来说,尸体的气味似乎距离自己比较遥远,但仔细想一想似乎就不会这么认为了。比如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,风景优美如画,可是小路两侧或许就隐藏着一座新坟,坟墓的主人正在悄悄地腐烂,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尸体的味道。
这种尸体的味道可能会引来各种不知名的虫子,当然也会引来专门以尸体为生的动物,经过一系列的转换,它最终会化作肥料滋养坟墓周围的野花、野草、野菜。
当坟墓没有人料理,坟包渐渐消失之后,人们早已不知这里曾经是一个人的葬身之地,趁着春天的美好时节来采挖野菜,或许锅里正在烹煮的食材,就是由尸体所孕育、所滋养的,又被人们稀里糊涂地吃了下去。
有人向你描述这个场景,你可能会觉得恶心,但现实是,你可能随时都在和尸体打交道,只是不自知而已。
英贵就是故事所要讲的主人公,他的鼻子特别灵敏。当然在他很小的时候,他并不知道自己闻到的是什么气味,甚至他认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。
本地是山区,真正的大块平地很少,因此村子普遍不大,给人一种稀稀拉拉的感觉。英贵的家就住在半山腰上,周围只有一个邻居,他每天出门去念书,只能经过一条小路。
虽然叫小路,但这条路其实并不特别小,反而非常宽阔,只是平时走的人少而已。原因有二,第一是这条路只能通到半山腰,也就是英贵的家便是这路的尽头,自然走得人就不多;第二,这条小路两侧都是坟地,有某某家的坟地,也有乱葬岗,总之密密麻麻地大小土包连成一大片。
英贵小时候每次从这里路过,就会闻到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,跟平时闻到的味道截然不同,但他又说不上来那是个什么味道。
直到八岁那年的夏天,英贵和村里一个同龄的女孩子在小路附近玩耍,突然那个女孩子开始恶心,然后大哭起来。
英贵懵了,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,只能将其送回家里。女孩的父母还以为英贵欺负了她,想要兴师问罪,结果女孩子说她在小路上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道,一定是刚死去不久的那个奶奶身上发出来的。
英贵非常惊奇,整条小路上都是死去的人的味道啊,他每天都要闻,尸体和活人一样,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味道,有的香,有的臭,有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还是臭,这有什么奇怪的?
听了女孩的描述,他猛然发觉,原来别人跟自己不一样,他们是闻不到尸体的味道的。
英贵开始觉得害怕,但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,他怕被他们当做怪物对待。
他一度努力地想去除掉这个能力,洗鼻子、漱口这种常规手段当然每天都在使用,一点效果都没有,后来变为吃辛辣的食物,闻刺激性的气味,结果不仅没能损伤嗅觉,反而好像促进了闻到尸味的能力。
英贵长大一些,倒不是十分害怕了,他觉得那些尸体稳稳当当地躺在哪里,没有一个人害过自己,有什么可害怕的呢?
慢慢的他又开始接受了,而且有的时候还会以闻尸味为乐。
今年英贵已经十四岁了,一直在山下的夫子家里读书,他的父母很开通,希望英贵可以多读一些书,不要做睁眼瞎。
这一天放学后,英贵和同窗好友邢灿在山上闲逛,恰巧遇到一只送葬的队伍,人不多,棺材倒是挺大的,可感觉并不十分沉重,正在小路上行进着。
两个年轻人觉得这只队伍处处透着古怪,两人便对视了一眼,凭借山包、树木掩住身形,悄悄尾随在后面。
古怪的地方有几处,第一,下葬的时间不对,本地的习俗下葬一定要在清晨,天刚放亮时,在太阳升起前要结束。此时已经是黄昏了,不符合习惯。
第二,送葬的队伍总是要敲敲打打一番,哪怕不敲敲打打,亲属儿女也得一路哭嚎,不管真假,让不相关的人能够看出孝心即可。可是这个队伍没人哭泣,甚至都没人说话,虽然人们也都披麻戴孝,但根本看不出来悲伤的感觉。
第三,送葬的都是男性。尽管女性在送葬方面的讲究非常非常多,不同地方,甚至不同的人家都有不同的讲究和避讳,但送葬队伍里一个女性都没有,显然不正常。
两个人跟着队伍来到一个宽阔但荒僻的地方,棺材停了下来,也没有任何仪式,众人七手八脚开始掩埋起来。
邢灿没有闻尸味的本领,所以只是瞪着眼睛瞎看,而一路上英贵确实在用心地辨别气味。越闻他心中的疑惑更大。
很快棺材被埋好了,天也已经黑了,送葬的人一点耽搁没有,马上撤走了。
英贵和邢灿看着他们走远,来到坟包跟前,邢灿围着坟包转了好几圈,似乎有无数疑问,却不知道从哪问起好。
“别转了,这里头没有人。”英贵闭着眼睛,鼻翼一扇一扇地。
“你说什么?”邢灿很吃惊地反问道。
“你听不懂我的话?这里没有死人。”
邢灿凑过脸来细看了看英贵,说:“没人?难道他们家的老母猪死了吗?用得着这么费事?”
英贵揉了揉鼻子,说:“那我不知道,反正这里的味道不是人的味道。”
邢灿像看什么少见的东西似的围着英贵看,
英贵笑一笑,将自己的特异功能讲述了一遍。
两个人探讨了很久,但邢灿还是多少有点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实程度。
“要不这样,你既然说没有人,咱俩把坟挖开,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,怎么样?”邢灿笑嘻嘻地问道。
英贵不愿意这么干,虽然没有人,但随便挖别人的坟地,让别人知道了,一定以为他俩的神经不太正常。
然而邢灿一直用话刺激英贵,英贵竟有些置气似的答应了。
两个人回到家里取来了工具,二话不挖起来。多亏棺材埋得不深,很快就挖了出来,棺材盖也没有钉死,两个人借着月光把盖子推开。
偌大的棺材里面竟然是空的,不,除了一只小箱子之外。
两人自然不会客气,打开箱子一看,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。
二人傻眼了,这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要把银子埋了?这是一种诡异的习俗吗?两个人起了恶作剧的心思,简单商议了一下,将银子搬走,并将坟原样埋好。
随后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,将箱子埋好,想看一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。
一晃三天过去了,没什么事情发生,难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吗?
这一天突然大股的官兵出动了,将山上的一只土匪队伍剿灭了。因为行动迅速,土匪几乎没有反抗,便被一窝端了。
不久,事情的真相便大白于天下了。
原来土匪在县城里拉拢了一个财主,这个财主为土匪筹措资金,借助送葬队伍打掩护运往城外,土匪只需派人将银子挖走即可。
可是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英贵和邢灿俩人截胡了,土匪来了一看,觉得是财主戏耍他们,财主则认为是土匪收了钱不认账,两边起了内讧。
财主担心土匪会杀人灭口,便去官府将土匪举报了,官府出动官兵将土匪一举拿下,土匪可真是悲剧,原本有一个庞大的占领县城的计划,可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。
英贵和邢灿乐得在山地上打滚,两人一时的好奇心,竟然意外得了这么一大笔银子,简直是老天爷的赏赐。
笑够了,邢灿又哭了起来。
英贵知道他哭的是什么,只能默不作声。
邢灿生在富贵之家,生母早死。邢老爷担心邢灿受气,多年未曾续弦。可是一大家子人,没有一个女人管理终究不便,后来千挑万选续娶了一个后母。
这后母刚来的几年对邢灿非常好,简直视如己出,上到邢老爷下到丫鬟婆子都竖起大拇指。
可是不久后母生下一个儿子,整个事情就都变了。正常来说,邢家的产业当然要有大儿子继承,后母的心理自然不平衡,她开始千方百计为自己儿子算计。
邢灿的好日子到头了,而邢老爷知道后母对儿子很好后,便不再关心家里的事情,所以邢灿遭受欺负虐待的事,老头并不知道。
不过这一两年,或许是后母觉得邢灿长大了,已经不太敢明目张胆地虐待他了,但邢灿曾经对英贵说过,越是这样越证明凶险的事情在后头,搞不好哪天自己就从这世上消失了。
英贵觉得不会这么狠吧?大不了将继承权让出去也就是了。邢灿摇头苦笑,说:“是我说了算的吗?”
这次得到这么大的一笔钱,英贵替邢灿高兴,认为邢灿可以脱离邢家,过自己想过的日子。
邢灿摇头说:“不行,我爹病倒了,这时候我要是离开家,我爹就完了。”
英贵想了想,确实是这么回事,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,枯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家。
当天夜里邢家起火了,邢灿的房子烧得面目全非,英贵得到消息的时候,邢灿已经入殓了,据说他被烧得满身焦黑,很惨。
英贵非常伤心,邢灿的预言还是实现了。
邢灿出殡的时候,英贵自然要去参加。可是直到葬礼结束,英贵心中都有一个疑问,邢灿的气味不对。
难道棺材里的不是邢灿?
英贵决定去找邢灿的叔叔,聊一聊自己的疑问。
邢灿的叔叔非常震惊,英贵将自己的特异功能说了一遍,叔叔沉默了。思考了半天之后,叔叔带英贵来到一个破烂的住处,来开门的竟然是邢灿。
三个人坐在一起,叔叔才说出诈死的原因。
起火那天上午叔叔无意中听见后母和管家的对话,二人正在商议晚上放火烧死邢灿的计划。这几天邢老爷的病情急剧恶化,后母想用这个一石二鸟之计,一是将邢灿害死,二是刺激邢老爷让他快点咽气,二少爷自然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家业。
叔叔本想去报官,可是这种家务事难有证据,而且一旦打草惊蛇,以后后母将更加谨慎小心,手段却将更加残忍。
叔叔才想出这一招,去乱葬岗里挖了一个刚死不久的乞丐尸体,将邢灿替换了出来。还往尸体上撒了油,只要沾火势必烧得非常严重,亲妈都认不出他是谁。
可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?三人对坐了半天,没有好主意。
这天三人又凑在一起,叔叔带来一个消息,邢老爷的身体竟然渐渐好转了,这几天后母明显急了,一定又在酝酿新的计划,三个人商议一番。其实这种事情金贵帮不上忙,就是抱着一个听后差遣的心。
中午十分,叔叔坐在邢老爷的房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,不一会儿管家带着丫鬟来送午饭,见到叔叔在这儿,似乎有些微微发愣。
邢老爷兴致很高,让管家将后母请来,今天三个人一起吃饭,商议一下邢家继承人的事儿。
后母来得很快。
人到齐了,将丫鬟禀退,但管家留下。
邢老爷亲自为后母和管家盛了鲫鱼汤,两个人面上略微有些变色。
今天的鲫鱼汤熬得非常好,奶白奶白的,一看就很有食欲。叔叔不管不顾拿起来就喝,还大声夸奖。
后母和关键脸色有些变了。
邢老爷说:“喝吧,我亲自给你们盛的,还不给个面子吗?”
两个人冷汗流了下来,却总想岔开话题,就是不喝。
邢老爷有点严肃地说:“难道你们是怕汤里有什么东西吗?”
两人面面相觑,还是不动。
“啪”地一声,邢老爷拍了一下桌子,怒声道:“反了吗?不怕邢家的家规吗?”
两个人浑身颤抖,却还是一动不动。
突然,叔叔大叫一声,翻身栽倒在地上,嘴角留下血来。
两个人浑身一颤,头都不敢抬起来。
邢老爷厉声道:“汤里有古怪!你们两个人不肯动,一定是提前知道汤里有毒!”
这时从门外突然闯进两个带刀的官差,将刀一晃。
两个人吓得浑身乱颤,跪在地上求饶。
原来事发这天,叔叔闲来无事,从厨房的门前路过,无意中向厨房里一看,看见了一个丫鬟的背影,似乎正在发抖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叔叔随口问了一声。
那丫鬟竟然浑身一颤,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。
叔叔心里一动,忙走了过去,发现是一包药粉掉在了地上。
丫鬟吓得瑟瑟发抖,还没等问就说了实话。
后母让丫鬟向邢老爷的菜里下药,丫鬟没干过这事,所以非常害怕。
叔叔听完之后勃然大怒,不过转念一想,这也是一个机会,便没有治丫鬟的罪,问了她一些后母交代的细节。
丫鬟只说让她放在邢老爷最爱喝的鲫鱼汤里即可,叔叔让她正常去复命,就说成功了。然后还夸奖了她几句,嘱咐她要小心,她不仅没有过错,还有功劳,以后一定会大大地赏赐于她。
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。
后母和管家到了衙门,将害死邢灿的事情也都招认了,邢灿终于可以回家了。
英贵替朋友高兴,邢灿告诉英贵,将那银子拿回家去吧,他本来不缺钱花,而且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英贵。
英贵很不好意思,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。邢灿却说:“你站在我这一边,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。”
从那以后,英家也变得越开越好,与邢家更是来往的非常密切。